搖著輪椅在地壇思索人生——史鐵生《我與地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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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新時期至20世紀80年代末的文學(xué)發(fā)展歷程中，散文的文體地位相對于小說、詩歌和戲劇，一直處在邊緣地帶，除了巴金的《隨想錄》、楊絳的《干校六記》、賈平凹的《丑石》等僅有的幾部散文作品外，人們幾乎找不到更多公認的散文名作。而史鐵生的《我與地壇》的問世，不僅捍衛(wèi)了散文的尊嚴，也預(yù)示了20世紀90年代散文熱的前景。莫言說：“我對史鐵生滿懷敬仰之情，因為他不但是一個杰出的作家，更是一個偉大的人?！笔疯F生堪當(dāng)此評。其實，史鐵生其人優(yōu)秀，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外，更在于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。

1951年出生的史鐵生，1969年初中畢業(yè)后，響應(yīng)“知識青年到農(nóng)村去”的號召，到陜西延安插隊。他以一腔熱血擁抱著農(nóng)村大地，一次在山里放牛，遭遇暴雨和冰雹，高燒之后出現(xiàn)腰腿疼痛的癥狀，當(dāng)時因為年輕，他也沒有怎么在意，但這落下幾乎致命的病根。1971年，他的病情越發(fā)嚴重，導(dǎo)致雙腿癱瘓。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，變得暴躁無比，在家里亂摔東西。身體不好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，到處為兒子尋醫(yī)問藥，千方百計找來偏方為史鐵生治病，終究無效才讓她作罷。史鐵生找不到工作，就想通過寫作來改變自己的命運，他母親非常支持，到處給兒子借書，還拿兒子“小學(xué)作文考過第一名”來鼓勵兒子。

史鐵生只能依靠輪椅活動，他經(jīng)常搖著輪椅來到地壇，在那里看天地，看書，觀察周圍的人，有時在地壇一待就忘記了回家的時間。他母親生怕史鐵生想不開，總是急匆匆出來尋找自己的兒子，看到史鐵生之后又悄悄離開，生怕傷著兒子的自尊，他母親總是說：“出去活動活動，去地壇看看書，挺好?！笔疯F生是母親永遠的牽掛，盡管她自己患有嚴重的肝病，有時痛得整夜睡不著覺，也不告訴兒子。秋天到了，北京北海的菊花開了，他母親說要陪兒子去北海看菊花。也就是這一天，母親病情突然發(fā)作，大口吐血，被送往醫(yī)院，卻再也沒有回來。有很多細節(jié)史鐵生還不知道，是他妹妹史嵐后來告訴他的。當(dāng)史鐵生知道這些時，他母親卻不在人世了。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。史鐵生說：“一個人，出生了，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……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，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(jié)日。”這樣經(jīng)典的表達，不僅僅是看透生死，更是告慰母親。

1972 年后的史鐵生幾乎就是以地壇為伴，他經(jīng)常在那里觀察各種人，有時候也和一些人交流，尤其是跟那位拉板車的長跑冠軍交流之后，史鐵生更是深有感悟。那位拉板車的長跑冠軍在“文革”時期因出言不慎坐了幾年牢，從監(jiān)獄出來后找了個拉板車的工作，苦悶之極就去練習(xí)長跑，想通過好的長跑成績獲得政治上的解放——當(dāng)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長安街新聞櫥窗里露個臉。第一年長安街新聞櫥窗里掛出了前十名的照片，這位長跑者只獲得第十五名；第二年他跑到了第四名的成績，結(jié)果新聞櫥窗里只掛出了前三名的照片；第三年、第四年都是差一點點成績就可進入長安街新聞櫥窗，到第五年，他終于獲得了長跑冠軍，但長安街新聞櫥窗里掛出的卻是許多觀眾觀看長跑比賽的照片。這位長跑冠軍到底沒有在新聞櫥窗里露臉，他的境遇也沒有什么改變，但他依然堅持長跑，而且他的心態(tài)也有了根本變化：無論人生有多少遺憾，無論人生有多么殘酷，還是要活下去！而且是好好地活下去！史鐵生從長跑冠軍那里懂得了：無論怎樣，都要好好地活，都要堅持做好一件事。史鐵生在他的創(chuàng)作生涯里能夠完成350萬字文學(xué)作品，有不少作品獲獎，被譯成多種文字，也許就是在地壇里認識的那位長跑冠軍的激勵所致吧。

20世紀90年代中國正處在社會轉(zhuǎn)型期，劇烈的變革與知識分子秉持的理想主義的沖突日益加劇。正是在這種背景下，《我與地壇》被奉為一部精神性經(jīng)典，因為它寫出了經(jīng)歷過“文革”的那代人的精神創(chuàng)傷和受傷后重新尋找理想的心路歷程，從而引發(fā)了各個階層的震撼、回味與思考?！段遗c地壇》有助于解開知識分子心靈的郁結(jié)，為人們窺測那個時代人的精神河流，提供了一種可能。

（易海波）

【人物檔案】

史鐵生

1951年生于北京。著有中短篇小說集《我的遙遠的清平灣》《禮拜日》《命若琴弦》《往事》等；散文隨筆集《自言自語》《我與地壇》《病隙碎筆》等；長篇小說《務(wù)虛筆記》以及《史鐵生作品集》。

曾先后獲全國優(yōu)秀短篇小說獎、魯迅文學(xué)獎等。2002年，《病隙碎筆》（之六）獲首屆老舍散文獎一等獎。

主編/白燁 副主編/卓今 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出品